【庆余年—闲泽/泽闲无差】降灵1
*剧版人设,借用了电视剧开头求生欲设定的平行世界脑洞。
*但是更多的是我流私设,请善用退出功能自保。
*写的时候没太思考左右的问题,但作者本人更吃闲右,所以可能行文间有倾向,请各位自行判断自行避雷。
*大概是传说中的片段灭文法?随意输出,想哪儿写哪儿,也不会很长。
*如果以上都接受的勇者请下拉。
1
范闲是在见到滕梓荆的那一刻,终于觉得自己伤痕密布的小腿上再也感觉不到疼了的。
2
魔幻人生——这是范闲对自己经历的评价。
具体来说,是上上辈子虚幻,上辈子科幻,这辈子迷幻——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幻上加幻的叠加态,除了魔幻他也找不到其他什么合适的词儿再来形容。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的他,一个与世无争的商业巨贾家的少爷,会在幼时的某一天和自己的弟弟妹妹疯玩儿的时候突然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妹妹曾经不是自己真正的弟弟妹妹,而自己的爸爸妈妈曾经也不是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
然后他就在弟弟妹妹惊恐的表情之下丧失了意识。
再然后,当他醒来,看到眼前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焦急的面孔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在一大家子人和家庭医生的面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回答了一些问题,然后看着大家陆续离开房间的背影,将那一串可以响彻天地的呼号死死压在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那天起,他不经意遍寻回了“范闲”。
也永远失去了“范闲”。
3
幸运的是,这次的这个世界,似乎比上一个硬核科幻的世界单纯了许多。
没有北极神庙也没有后脑插管,日子平平淡淡而人们庸庸碌碌。他的爸妈这次真的是他的爸妈,他的弟妹也真的是他的弟妹。曾经百转千回不得相见的一见钟情成了天天碰面嬉笑怒骂的青梅竹马,就连那个之前不知道是想护他还是想杀他的亲爹都成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远房亲戚——不仅安全,甚至有点安全得可怕:明明政商两界翻云覆雨,但却偏偏从小对他颇加照顾,逢年过节还总不忘了送点儿什么小礼物来。
就仿佛是他那在庆国的灵魂死后突然又掉进了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好死不死地偏偏在这个新的世界里面真真遂了他第一次人生中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愿望。
但他却真的不知道,该说这样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
因为除了他以外,他在人生二十余年中,再也没遇到第二个和他一样记得那些尔虞我诈和你死我活的人。
他甚至无法形容,在他无数次旁敲侧击之后,终于确定连那个一手遮天的“皇帝”此时也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这个世界的人”之后,他心中涌上的那股无力感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这一次他带来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终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睁眼看见一片新的蓝天时,立刻就坦荡拥抱崭新世界权当自己是在新的副本满血复活。
更何况,这一次,他也根本没有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boss可以刷来升级,更遑论一个“通关”的目标。
他觉得他就像是一个系统里的bug,带着老服务器里面的所有数据,却突然又被丢进了一个玩法完全不一样的新版本。
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聊聊到底发生了什么,聊聊他到底从哪儿来,可以到哪儿去。
所以,对他来说,幸运的——却又是何其不幸的——这个世界真的是太过单纯了。
4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幽灵。
可他甚至说不出到底哪一个“自己”才是那个幽灵。
5
所以他在幼时那次昏迷之后不久,就有了个往自己的小腿上划道子的新习惯。
那些道子不深,血也很快就会凝住,但却足以让他在走行时候感到疼痛——让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自己温热的血液顺着腿肚,划过脚踝,最后渗进泥土里.——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双脚终究不是半透明地飘在空中,而是切实地在和这个世界产生着关联。
他这个小秘密藏得很好,也藏得很深,直到他离开家里上了大学也没有被人真正发现过。
而当他站在大学的教务处,看着窗口里面笑出一脸说不上是正直还是谄媚的褶子的王启年只是略显生疏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却再无更多反应时,他真的无比感谢自己近二十年高明的隐瞒和家里人近二十年对他的信任与不追究。
那一刻,是他自己在自己腿肚上踢出的彻骨疼痛,缓和了一片世界分崩离析的白噪音。
6
所以后来,他想考文史系叶轻眉教授的研究生,也并不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会拿着自己写的小说去给叶教授看当然也不是。
7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当他眉飞色舞地给叶教授讲完了他的小说的构想之后,既没有收到会心的理解,也没有收到不解的困惑。
叶轻眉——那个和小说中他的母亲有着同样姓名的女教授——只是轻轻挑起了一边细眉,用一种说不上是不甚经意还是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说起来,咱们隔壁的体育科学研究科最近要新来一位助教,名字就叫滕梓荆。”
他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堵得身体里面的内脏似乎都在一瞬间齐齐钝痛了起来。
8
滕梓荆这个名字,是那根从他腿上的伤口中抻出来的线,将他那虚浮的脚步用最后的力量连接在地面上,血肉模糊中却也给他最后的希望。
他的上一辈子带着那个将他视为家人的男人的灵魂挣扎一世,却终究换不来那人再次站在他面前笑他愚蠢。
他直到现在都忘不了滕梓荆临时都没有从自己的方向挪走的眼神——坚毅的,决绝的……留恋的,不甘的。
他因为他的年少轻狂不知深浅而长眠,却直到最后都没有合上双眼。
而那双最后终于钉在自己身上失了焦的眼睛似乎是在告诉他:从此之后,他范闲的生命再也不可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他欠滕梓荆一条命。
这条逝去的生命在他还未逝去的生命里扯下一片血淋淋的伤痕,又用一种亡灵般的质感将那伤口生生堵住,脓血都流不出来。
所以,他即便已经得到了这一次与世无争的人生,也仍然会觉得只有滕梓荆不会、也不该忘了他。
他在等那个因他而死的人来向他索命。
他在等那个他愿意为之放弃生命的人来找他,让他用死亡在这个世界上正式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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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等到的,却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带着细边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抬头看向他的不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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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梓荆不记得他。
牵动他伤口的最后那根线,在一片悄然无声中轰然断了。
11
他没印象他到底是如何回的宿舍。
他只知道当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就是李承泽那张看起来无比扭曲甚至还有些苍白的脸。
12
李承泽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小腿上的小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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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大学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想瞒也瞒不住——更何况他还在推开宿舍门看见坐在桌边吃葡萄的“新”室友的瞬间便因为腿上的疼痛而一个趔趄,惹得那从来就心思聪慧的“二殿下”不由得多往他的腿上看了几眼。
然而李承泽却不问。他只是在第一次真正看见平日里混不吝的室友手上染着血的小刀的时候片刻沉吟,然后将手上拿的那瓶还没来得及喝的酸奶轻巧放在了他的手边,接着便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书桌旁翻起了桌上那本已经快被翻烂了的红楼。
他看着那个昔日以骄奢淫逸为己任此时却只是干净白衫的背影,没有发出声音地深深吸进了一口气,然后用着尽量平静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一瓶酸奶而已。下次回请我一顿火锅就行。”
李承泽头也不回,顺手摸起了手边盘子里一颗青枣,咬得回声清脆。
“还有,下次我一定能把这红楼背得比你熟练。”
他用早已备好的毛巾按在自己的腿肚子上,在一片发烫的疼痛中咬住了下唇,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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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上辈子能够安安稳稳地和二殿下谈谈红楼。
如果他这辈子能对李承泽说,我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和你好好聊聊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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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连滕梓荆都不再记得他的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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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能举着已经被红色遮盖了银光的刀子对上刚刚回来的李承泽的眼神,努力让自己脸上能挤出一个仿佛一切如常的微笑。
只是这一次,李承泽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耸耸肩便去忙自己的事情,而是一直冷着脸蹙着眉,眼神从他的手上挪到他的腿上。
“范闲。”
李承泽说,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坚硬。
“你之前从来不会把血染到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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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现,他腿下的床单,已是一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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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他木然地看着李承泽来到他面前小心却又迅速地拿走他手上的刀子,又迅速而小心地抓起旁边那块他根本忘记了存在的毛巾按在他腿上开始止血时,他才终于在来自别人力道的刺痛中找回了最后一点开口的气力。
“承泽。”
他说,近乎游离地听着自己颤抖到仿佛能落下冰碴的声音。
“……他不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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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没有问他到底是谁记得谁,又是谁忘了谁。
他自己甚至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该记得谁,还是谁该忘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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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哭了。哭声全部染在了李承泽永远干净的白色衬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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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视线还没对焦清楚,便被一块柔软的温热糊了一脸。
抬起仍然沉重的胳膊一摸,才发现是快温度刚好的毛巾,热气熏得他大概已经肿到不成样子的眼眶又是一湿。
抓起来在脸上使劲胡噜了几下,他蹭着肩膀就想起身,却一个动作便觉得小腿上一阵剧痛。
紧咬着牙关的痛呼间,一声叹息幽幽而至。
抬眼,李承泽刚好切完最后一瓣儿苹果,把手中的水果刀刻意放的远了一些,才终于给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你还知道疼?”
他看着李承泽把那盘苹果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抿着嘴唇往上勾了一下唇角。
“……我自己也挺惊讶我还能觉得疼的。”
“……”
李承泽没有立刻搭话,而是帮着他小心避开腿上的动作地坐了起来,然后才拿起他放在手边的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剥了起来。
“所以,是谁忘了你?”
他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变得不再自然。
“……没谁忘了我。”
顿了顿。
“只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
“……范闲、”
“承泽。”
他不想对方再问,于是猛然抬头,挂上一脸惯常笑嘻嘻的模样,随手摸起一瓣苹果送进嘴里,边嚼边道:
“这苹果不错,是不是又得用火锅还?”
“……”
李承泽又是无言打量他许久,终于只是一声轻叹,而后学着他掰下一瓣儿橘子塞进口中,口齿不清道:
“看在你是个老弱病残的份儿上,等你走路顺了就去对面水果摊儿买串儿葡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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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着苹果嬉皮笑脸答应,却不知该如何对李承泽说他其实不喜欢看他吃葡萄。
黑红汁水看着总是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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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行,一楼贩卖机里面的葡萄酸奶也行。”
他看着留下这句话就爬回自己床上说要补觉的李承泽,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腿上那根看不见的线没了,但却有了李承泽不知何时帮他上的绷带。
他上手去摸了摸。
那疼痛的感觉倒是足够让他下楼去买一瓶酸奶了。